許橙樂一咬牙，把油門踩到死，緊緊抓著方向盤。

俞景山見他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，安慰道：“沒事，我幫你看著呢。不要緊張。”

“我沒緊張，我是心疼我的車。”

俞景山：“……”

冰雹越來越大，許橙樂超水平發揮了一把車技，緊趕慢趕，終於在冰雹變得更大之前，趕到了俞景山家的四合院，把車停在車庫裏。

“呼。”松了一口氣。

兩人站在屋檐下，看著天上砸下來的雞蛋大小的冰雹，相顧無言。

也不知道要下多久。

“你今晚就在這睡吧。”俞景山道：“免得把你的車玻璃砸壞了。”

“……好吧。”

晚上吃過飯，俞景山從櫃子裏翻出一套睡衣，“你先去洗澡，睡衣穿我的，可以嗎？這是洗過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許橙樂洗完澡，換上睡衣。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，有點無語。衣服褲子都大了一截。

“唉，你的衣服怎麽這麽大啊？”許橙樂擦著頭發，從浴室出來，看著俞景山，“平時沒覺得你塊頭比我大多少啊？”

“……風格不一樣。”

“哪不一樣？”

俞景山勾著嘴角：“我是穿衣顯瘦型，你嘛……白斬雞型？”

許橙樂：“……”還能說什麽。

換俞景山去洗澡了，許橙樂窩在沙發上玩手機，哼哼哈哈趴在旁邊呼呼大睡。

微博上還是很熱鬧，熱搜都是一些關於災情的詞條。排在第一的就是“北京冰雹”，後面緊跟著“鄭州冰雹”“陜西冰雹”等等……

正打算點進去看看，“華夏APP”突然彈出一個推送：

——三天後，也是2024年1月10日，將在朝陽區展覽館舉辦一場物品置換集市。

他仔細看了一眼介紹，退出軟件的時候，彈出一個框，“是否關聯其他社交軟件的聯系人？”，他點了確定，好友欄裏瞬間多了很多人。

俞景山從浴室出來。

許橙樂道：“三天後有一場交換東西的集市，要去看看嘛？”

“你想去嗎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一起去唄。”

俞景山把床上的兩床被子鋪好，看了沙發上的許橙樂一眼，“睡覺？”

“……哦。”房間裏氣氛瞬間有點尷尬，起碼許橙樂是這樣覺得的，他感覺到臉上似乎開始有升溫的跡象。

幸好俞景山隨後就熄滅了燈，房間裏暗了下來，只有窗外發出劈啪作響的冰雹砸下的聲音。

他摸摸索索的爬進屬於自己的被窩。

“…啊”俞景山倒抽一口氣，“壓到我的腳了。”

“啊，抱歉。”許橙樂隨後又佯怒道：“誰讓你那麽快關燈？”

“我怕再不關燈，你會尷尬到想去跟狗睡。”

許橙樂：“……”

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。

許橙樂睜著眼睛，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出神。

過了很久。

“怎麽，睡不著嗎？”

“嗯，不太習慣身邊有人。”

俞景山一下笑了：“我還以為你們這種人都很大方呢？”

“什麽叫你們這種人？”

“就是像你們這種大明星啊！”

“我不是大明星，我是小明星。”

俞景山：“……”

許橙樂又道：“其實我以前在電視上見過你，我記得……是一檔旅游節目。”在這個深夜他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。

“當時我非常的羨慕你，覺得你既能去很多地方旅行，還能掙錢。”

“什麽時候？”

“我想想啊，應該是大一，我記得那時候我媽媽生病了，很重的病，當時我很絕望，每天都被負面情緒包圍著，感覺快活不下去了，然後在那種情況下看到你的節目。就非常的向往。”

“那陣子我就一直追著那個節目看，看到你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……真好啊！”

說著說著，聲音越來越低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。

俞景山在黑暗中看著身邊隱隱約約的輪廓，聽著窗外冰雹劈裏啪啦的聲音，倒真是失眠了。

三天後，朝陽區展覽館。

門口拉著橫幅——”抗擊災害，眾志成城“。

兩人跟著熙攘的人流慢慢逛過去。

生活用品和食品的攤子前比較熱鬧，圍著許多人，都在詢問攤主想要換的東西。

截然相反的就是擺著珠寶和首飾的攤子。真是時移世易，沒想到這種曾經被人們熱力追捧的東西也有乏人問津的一天。

許橙樂今天帶了自己種的黃瓜和西紅柿。也不急著換，就一直逛著。

他看到一個大媽的攤子上，擺著幾個罐子，裏面是腌制好的辣白菜。他走過去詢問：“阿姨，你想換什麽？”

“我想換一件小孩子的棉襖。”

繼續往前走，來逛的人手中都拿著自己想換出去的東西，看見中意的，就停下來跟攤主交談。

許橙樂甚至看見前面一位大哥手裏拿著一把鏟子。

經過一個擺著被子的攤子，他看見一個女孩的攤位上是一只京巴狗，女孩一直在輕輕撫摸狗狗的腦袋，眼中流露出嚴重的不舍。

攤位前，手裏拿著一袋子饅頭的男人似乎跟女孩達成了交易。

許橙樂聽見女孩不安的再次確認：“你買了去是當寵物養嗎？”

男人有點不耐煩了，語氣兇巴巴的，“你管我買去幹嘛？到底換不換？”

女孩眼眶都紅了，終究是憋出一句：“換。”忍痛把懷裏的狗交出去，拿了那袋饅頭，小跑著走了。

唉，許橙樂輕嘆了口氣，也不知道這只狗的命運會怎樣？

走著走著，看到一位大爺的攤子上擺著一罐楊梅泡酒。

他有點感興趣，“大爺，你想換什麽？”

“想換點吃的，什麽都行。”

“哦，我這有吃的。”許橙樂轉身從俞景山手上拿過一個袋子子。這裏面裝了5斤黃瓜。

“大爺，這一袋子裏面5斤黃瓜可以換你的酒嗎？”

大爺大概是有點耳背，聲音老大，“有點少哇！我這一罐子酒有七八斤呢。”

“那，我再拿點西紅柿給你怎麽樣？”

大爺往他袋子裏瞅了瞅，黃瓜、西紅柿看起來都很新鮮。於是欣然同意了。

許橙樂從另一個袋子裏，拿出了一半西紅柿，放進裝黃瓜的袋子。

大爺喜滋滋的接過袋子。把那一罐楊梅泡酒給了他。

越往裏走，還能看見賣服務的，修手機、修電腦、修水管，修什麽的都有。

“哥哥，給點吃的吧。”

許橙樂正專註的歪著頭看攤子上的東西呢，突然被俞景山拉了一把。

他低頭一看，一個男孩子，穿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，臉上兩坨高原紅，掛著兩條鼻涕，伸著手，擡著頭，眼巴巴的看著他倆。

“呃。”許橙樂從袋子裏掏了兩個大的西紅柿，放在男孩手裏。

男孩謝謝也沒有說，飛快的就跑走了。

最後許橙樂拿著剩下的西紅柿，換了十個雞蛋。

兩人打道回府，往停車的地方走，許橙樂老遠就看見自己車旁邊站了一個人。時不時跺跺腳，搓搓手。

走近才發現，是個金色頭發的外國年輕人。

年輕人操著一口生澀的中文：“這是你們的車？”

“……對。”

“啊哈。”年輕人努力露出自己最真誠的笑容，語速很慢，“不要……緊張，我不是……壞人。”

“有什麽事嗎？”

“噢，我是看到這輛車，在這很少見，非常少，噢，我想我應該忘了說，這是我家鄉的車。”他指著車子上的標志，邊說邊拿出了自己的證件，遞給兩人。

上面寫著：本·懷特，國籍俄羅斯，家鄉雅庫茨克。

許橙樂看到這，又擡頭仔細看了這個年輕人的眉眼，問：“你認識山姆·懷特麽？”

“啊哈。”本高興的拍了下手，“你是不是丹尼爾？山姆·懷特是我父親。”

他拿出兜裏的錢包，給許橙樂看了一張照片，那是一張全家福，照片裏還有馬克西姆和克魯克山。

“既然認識，有什麽事兒上車說吧。走。”俞景山率先上了駕駛位。

“對，別在風裏站著了。”許橙樂笑著道，離開前，他回頭看了一眼展覽館門口。

那個跟他乞討過的小男孩，又出現在門口，一有人經過，就上前乞討，被拒絕後，索性就跪在地上，抱著人的腿不放……

唉，他又想嘆氣了。

……

俞景山的車開的穩極了。

金發碧眼的本坐在車後排，跟他們聊起自己的情況。

原來他跟莫斯科國科院的同事到中國來搞研究。撤離的時候他因為一些事情耽誤了。

導致現在他要自己想辦法回國。

可是目前交通癱瘓。除了自駕，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
“所以，當我看到你的車，我就感覺得到，上帝一直在保佑我們。”本說完，在自己頭頂肩膀點了三下。

上帝……

許橙樂心想，上帝保佑你的話，就不會讓你滯留到現在了。

“丹尼爾，我的朋友，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？”

車裏一陣安靜……仿佛三人都被按了暫停鍵。

“呃……當然當然，我會付出報酬的，請放心。”本補充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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